1 听说没人欢迎我? (第1/2页)
“少爷,国公府到了。”
温国公府,作为当年从龙有功,赐世袭罔替爵位的府邸,位于京城最气派的街道,寸土寸金,雍容华贵,屋檐飞角,梁柱雕绘,连门庭都比寻常建筑高阔,抬眼看几欲与日头比肩,叫人不敢直视。
温阮掀开车帘,走下马车,细瘦腰身站在高阔门庭前,更显荏弱,仿佛风一吹就能折。
南星怔了下,才去收车凳:“……少爷没换。”
“我这身怎么不好了?”
温阮含笑而立,眸弯如月,点染春风,对自己形象满意极了:“苎麻柔软吸汗,质轻而薄,这时节穿最舒适不过。”
“并无不好,只是……”
看上去没那么高档。
南星看着自家少爷,笑唇笑眼,如风过桃林,携春光之暖,气质舒展,见之可亲,就这极爱皱的苎麻衣料穿在他身上,都衣带缓飘,眷眷柔软,袖袍鼓荡出飘逸之感,似谪仙落入凡俗,不可能有谁会觉得观感不佳。
可这里是京城,不是泗州,风气秉持先敬衣装再敬人,少爷又是回来认亲的,不入乡随俗,恐会叫人小瞧了去。
“别人未必希望我过的好——”
温阮视线掠过高高门庭,慢条斯理:“我这般贴心懂事,自然要关怀满足他们的期待。”
南星就没说话了。
三个月前,县里来了一支特殊队伍,说是采买货物,实则行商极不专业,说是高门大户的下仆,实则穿的比县丞都讲究,遮遮掩掩又明目张胆的到村里周边盯问小半个月,离开没多久,又重新过来,说温阮是京城温国公家走失的小公子,所有细节佐证都有,不可能出错,要接了温阮回家,认祖归宗。
架势摆的挺大,过程却极其敷衍,没任何一个主子过来经办此事,只派了一个老仆,一辆马车来接,说是路远不便,索性予了足够的银两盘缠,缺什么尽可置办,将近京城,老仆还病了,走不得,劝说他们自行过来,反正早已知会过府里,没谁不知道。
如此境况,很难不让人理解为‘下马威’,‘不欢迎’,‘因为一些原因,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’。
南星对此非常不满,如果自己不硬跟着来,少爷就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些不友好了……
所以凭什么要重视?
车厢里衣袍好看是好看,贵气是贵气,可太板正,料子太硬,又不透风,实打实的六层,五月的天,穿上只怕立刻要憋出汗,还得硬生生忍着,凭什么给他们那么大的脸?
少爷说的对,这身苎麻衣裳就挺好,柔软亲肤,吸汗透气,质料做工也并不比那些贵料子差,别人不敬,只能是见识浅了,还得再练练。
温阮手负在身后:“上前叫门。”
“是。”
南星上前拍门。
没有人应。
一下下拍,一声声叫,四周越静寂,越显此刻尴尬,仿佛门外是什么不速之客,不识眼色,打搅了主人清静。
这还不是普通人家,是国公府,门楣高阔,尊贵无匹——
若是旁人,压力立时倍增,甚至催生出胆怯之心,温阮却唇边笑意越来越大,眸底明亮到锐利。
“来了来了——”
在南星拍出火气,眯着眼考虑下一掌拍烂这破门时,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。
门闩拉开,走出一个年轻公子,将近及冠的年纪,气质在少年和成熟之间,长眼细目,五官俊秀,见人就笑:“对不住,天太热,我忍不住跑去喝了口茶,没成想弟弟就回来了,可等久了?”
他身上衣服就讲究多了,跟被温阮嫌弃,扔在车厢的那套风格相似,穿在身上果然华贵非常,极增气质,他应该专门练过体态,步履间闲庭信步,好一派温润谦雅,君子之姿。
“弟弟千万莫怪门房偷懒,是我想亲自接你,这才遣退了他们,”他热情地走过来,“弟弟没生气吧?”
温阮退了一步。
“我是你兄长,名瑜,”温瑜没介意,包容微笑,“咱们大房只有我们两个男丁,去接你的人应该和你说过府里的事?”
老仆当然说过。
温国公温列,是温阮的祖父,早年丧妻后并未续弦,膝下只有两子,长子温玮,娶妻周氏,生有两个嫡女一个庶子,这个庶子,就是温瑜;次子温琅,妻阮氏,夫妻俩只有一个儿子,就是温阮。
这一房只有温瑜和温阮两个男丁,不同父不同母,是堂兄弟,年长的温瑜还是庶出,兄弟俩运气也不怎么好,十三年前上元大乱,两兄弟都丢了,温瑜运气好一点,八年前就被找了回来,温阮今日才回来。
而国公府住的并不只温列祖孙三代,温列虽是国公,花甲之年,上面还有继母要奉养,先老国公曾续弦娶小十来岁的王家女,王氏寿长,早年生了两子一女,两子又开枝散叶,如今全都住在国公府,并没有分家……
遂这少爷,国公府还是有不少的。
只是国公爷温列嫡长一房,最为贵重,最有承袭爵位资格,而庶子,自是比不过嫡子的。
温阮太知道自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,只是没想到,这些人恶意摆的这么明显,生怕他看不出来。
“那老仆呢?”温瑜看向温阮身后,除了年轻长随再无别人,微微皱眉,“竟敢偷懒?”
温阮:“他病了,走不了。”
温瑜这才又笑:“那你也不使个人来传话,可是钱不够用,还是近乡情怯害羞了?算了,总归安全到家,那老仆会有人收拾,家里下人多的是,来来,快进来——”
他热情的拉温阮进门。
转过脸,别人看不到的角度,他微微勾唇,露出‘果然如此’的轻松微笑。
果然还是上辈子那样,这便宜弟弟穿的上不得台面,话也不多,连别人挤兑都看不出来,脑子都在乡下养傻了,一门心思伺候庄稼,除了种地什么都不知道。
就这样一个人,运气好以救命之恩嫁给了探花,探花功成名就,权倾朝野,他也跟着水涨船高,连爱种地都是人品贵重,人人夸赞了。
探花……
想起那个名字,温瑜心中就是一痛。
他不能再过上辈子的日子,让别人坐享其成,他想活得潇洒,过得恣意……有些东西,别人能运气得到,他也可以,他还能比别人做的更好。
看,他安排的国公府今日场景,不比上辈子更好?
“祖父年纪大了,添了不少野趣,钓鱼游景踏春赏雪,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,最近听说同几位老友有约,要采那第一甜的莺桃……曾祖母天气一热身子就不好,今年苦夏更早,端午一过就去了庙里拜菩萨,家里人一起跟着凑热闹,我母亲也去了,所以今天才都没在家。”
温瑜缓声说着话,像亲切的和温阮聊家常,没任何炫耀排挤意味:“我本也在那边伺候,曾祖母发过话,说今日要回来,迎弟弟回家,可谁成想她前夜突然着了凉风,虽说没有病的起不来,可老人家身子弱,不好奔波,孝道为大,大家也都不敢擅离,我想着弟弟回来,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像话,斗胆去问了一声允准,才连夜奔回……弟弟应该不介意?”
温阮当然不能介意:“曾祖母身体要紧。”
“我就知弟弟同我一般,是将家人放在第一位的,你我都曾在外漂泊,心里最渴盼的,可不就是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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