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(4-6) (第2/2页)
“喂,建华啊,最近好吗?”
“好着,好着呢。画家老哥。”
“这么忙啊,老哥的嘴,可是想我兄弟的好茶了。”
“兄弟我,比哥还急。这讨厌的SARS,绊着兄弟的腿呢,把人捆的过不去么。”
“咱又不是贪官,也怕这个。”
“春节前从古都回来,领导让来了水电段,管着沿线近千名职工呢。”
“这样啊,那是领导的信任,先把工作干好。”
“那就烦老哥,给那边的朋友都转告一下,兄弟我这边稍有松动,立马就过去。”
“也是大家都想你了呢,茶叶的事,又不是油泼面,不急,不急。在办公室的吧,电话铃的响声我都听见了,建华,先忙你的正事,我这就挂了。”
电话是弓彧川打过来的,跟他了解两件事:一个是金州这边“非典”的情况,一个是送给古都文化界朋友的茶叶情况。金州分局跟全国各地的情形一样,出入辖区,只要乘坐交通工具,必须接受体温检测。手持专业工具的防疫人员,身穿防护服,面带大白口罩,对着每个人脑门,按一下温度检测仪,一旦有报警声音,专车就会立即送去指定医院隔离治疗。据说在农村,由村民自发组织起来的执勤队,日夜守候在村口,凡发现生面孔,一律不许进入,严防外流人员,把这种要命的病菌,带进村里,祸害村民。很多村庄的道路,都堆满障碍物,直接阻断一切车辆同行。
又过了两周,金州分局管内,只发现了两例流动人口的疑似病例,而且都在三天内排除了。全国抗击“非典”的形势明显好转,多数患者经过全力抢救,陆续解除隔离,康复走出了医院。
6
张建华给分局领导请了两天假,让党办小陈主任给车班要了车,直奔金州火车站。水电段到火车站不远,出了段大门,右拐经过路边早市,穿过个十字路口,再有一公里的大上坡路,就到了火车站。小陈主任提着七八盒精包装茶叶,跟在张建华身后,进了车站软席候车室。服务员殷勤地接过张建华手上的茶叶,麻利地冲了茶水,端过去放在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。礼貌地问:“张书记,这是要出差啊。”“嗯嗯,去古都一趟,明天就回来。”他当分局团委书记时,在客运部门,脸熟的很,有点消瘦而黝黑的脸庞,就是他的明片。
“张书记,车体进来了,我帮你送上车吧。”漂亮的服务员,来到张建华对面,说。
“不用不用,我俩正好。”
张建华径直走向车体中间位置,站在软卧车厢门口的列车长,早早就看见他的身影。急忙迎上去两步,热情地招呼道:“张书记好!欢迎到我们车班检查指导。”
“哎,是马车长,我的运气真好,坐车咋就经常遇到这么漂亮的美女车长。”他随手把提着的茶叶,递给伸手过来的马车长。
马车长给他打开六号软卧,把茶叶放在上铺床上,对身后的列车员说,快去给张书记接壶开水送过来。然后对着张建华说:“书记大人,我先下去盯会,回头来汇报。”“快去立岗,标准化作业不能少。”
一声长笛后,列车徐徐启动了。马车长敲开软卧门,双手端上来招待领导的四个小果盘,有圣女果,西瓜籽,葵花籽,还有一盘是小金桔。张建华不咋喜欢吃水果,看着快占满茶几的果盘,就说:
“咱都是熟人,还这么讲究啊。”
“那可不,人熟礼不熟啊。你吃着水果,我给你汇报。”
“水果都端来了,就先放着。其他的统统免了免了,过去在团委可以这么说,现在都没了隶属关系,坐你们的车,还这么高规格接待,叫我还有点诚惶诚恐。”张建华开心地说。
“那就听领导的。哎,我的好姐们咋样呢,一月多没看见了,你没欺负她吧。”马车长换了话题。
“不舍得不舍得,你们既是好姐们,又是好女人,在家里,她是我的绝对领导。”张建华还是客运段的女婿,马车长跟他的爱人,原来是一个车班的好姐妹。俩人聊了会私人的话题后,马车长说:“张书记,你休息会,我去车厢看看。”
张建华的瞌睡,被手机铃声叫醒,他睁眼朝窗外一看,车停在了终点站前一个小站上,应该是古都站没空线,接不进去。
“建华呀,到哪里了呢,没有半途变化吧?我们几个在火车站,等你呢。”是大作家老哥的电话。
“这会,我在坐看灞柳呢。烦劳哥哥们先到了,一会就能见面。”
车站的客运领班,认识其中的名人,打过招呼,听说是一起接人,心生激动,就直接领他们穿过候车室,到了站台上。张建华坐的这趟车,刚好进站停稳,他居高临下,先看见几位名人老哥,赶紧挥着手说:“看这势大的,古都的名人老哥们,都到站台上接我了。”
车厢里,稀稀拉拉下来十几个人。客运领班走捷径,直接从空荡荡的候车室,领他们出来。偌大的广场,不见了往日嘈嘈杂杂,接踵而至的人流。这“非典”真是太厉害了,把啥时候都是最拥挤的火车站,搞的空荡荡的,叫人还有点不适应。
他们放肆地迈着步子,有人就开腔,调侃起来:“我感觉有点太伟大了,好像是为咱们,车站方面专门清了站场。”
“美的你。”搭话的就逗他。
“也说不定,怕是我那个当运输分处长的同学,叫车站这么干的。”张建华的话音一落,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。在“非典”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,能痛快地聚在一起,自然是件幸事。
走到路边,大作家老哥招手要了两辆出租车,招呼大家上车。对张建华说:“到饭点了,领你去城墙根刚开的一家饭馆,尝尝地道的家乡味。绿柿子炒线辣子,就白吉馍吃,美的很,还有biangbiang面,叫你娃香的流口水。”
“好好好,说的我的肚子现在就咕咕叫唤呢。”张建华附和着。
进了饭馆包间,大作家对服务员说:“丫头,老三样,然后上个三荤三素你们的拿手菜,再掂两瓶老窖过来。就这,快去,麻利点。”
张建华听完愣了一下,问“老三样”是啥,咋没刚才叫人流口水的绿柿子炒红线线辣子呢。大作家老哥解释说:“我们几个常来这吃呢,‘老三样’说的就是一大盘绿柿子炒线辣子,按人头一个白吉馍,一碗biangbiang面。”
真情的朋友在一起,喝酒根本不用劝,都会争着表现,把自己的酒量发挥到极致。没觉得,一瓶白酒就见了底,相互还在逗着说,白酒消毒灭SARS。饭桌上,“非典”自然还是大家最多的话题,前几天,世界卫生组织把大陆从疫区除了名,实现了与旅游警告的“双解除”,可街上的行人依然稀少。这说明老百姓对官方的说辞,仍然保留着个人的见解,宁可窝在家里多受点憋屈,也不愿意冒风险出来张狂。这就叫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。
“老三样”端了上来,古都文化界朋友,都看着张建华,让他先吃第一口,找找感觉。在金州那边,最多吃的是火锅,也有中餐,可从来没见过绿柿子炒线辣子这道菜,这里面必然蕴藏着不少儿时的记忆。他就先夹了一大口,放在嘴里嚼着,绿柿子淡淡的涩味,被线辣子香辣的辛味,综合遮盖了不少,食材很简单,味道确实不一般。要是南方食客,就很难享受,毕竟是浓爽的辛辣。紧接着,他又夹了一大口,放在嘴里,慢慢品着。然后使劲咬了一口白吉馍,说:“真香真辣真好吃。”不等他说完话,大家手里的筷子都伸进菜盘子里,有点抢似地吃开了。他说的是心里话,这道菜,在儿时,都曾经是他们最可口最美味的菜肴,梦里的口水都会流出来。现在生活好了,这样的配菜方式,这么大的古都,就这一家。张建华额头上的汗珠子,已经开始冒了出来,他若有所思地说:“正如我头上的汗,一半是热的一半是辣的;这流的口水也是,一半是香出来的,另一半是辣出来的。”看见他最先吃的冒汗,大家一阵好笑。
大作家朋友突发奇想地说:“这个时节,咱们何不出去一游啊!”“就是,就是。买票不用找关系,坐车不用人挤人,观景不用排长队。”有人附和着。你一言他一句的,就开始商量去的方向。向来热情好客的张建华,放下手中的筷子,淘气地举起右手,说道:
“各位哥哥,我发个言,成不?”
“你说,你说。”古都的文人们异口同声。
“最好是去九寨沟了,路途不太远,漂亮的幺妹又多。还有,大家往返的开销我都包了。”
“听着跟九条沟的意思差不多,真有玩头?”
“那是当然。范成大在他的《吴郡志》里说,‘天上天堂,地下苏杭。’徐霞客说过‘五岳归来不看山,黄山归来不看岳。’现在流行的,有一句类似的话,说是‘黄山归来不看树,九寨归来不看水。’”
“那就这,好的很,好的很。”意见很快统一后,就确定了出发的具体时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