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7章 北杏齐始霸 会柯鲁索遂 (第2/2页)
齐公姜小白点头示可,随即诏命众臣依言行事,农器粮种务要予民齐全,湖河沟渠务要畅通无阻,以确保春耕无误。
简短截说,一春无事,转眼即至酷夏六月,依着前言,右相鲍叔牙受齐公之命挂帅出征,统兵两万直赴遂邑。
战报传来,遂候虞熹自知不敌,即向鲁室请援。
鲁公姬同获书,即召群臣商议,谓众言日:“遂遇齐袭,请援于我,我意遂乃鲁之属邦,切不可落入齐人之手,众卿可有良策退敌!”
大夫曹刿出而上言道:“齐人预谋而来,决无劝退之法,唯有与之一战,臣请为将,领军退齐!”
不待音落,一将抢出言道:“杀鸡焉用宰牛刀,区区两万齐兵,何足道哉?末将往之,定叫其有来无回!”
鲁公姬同举目望之,乃小将曹沫也,由是喜道:“也好,将军军务繁忙,寡人亦需将军侍留左右,随时行言上策,且由曹沫代将军去此一战!”
众卿躬身奉命,进而各行其是,筹措粮草,锻造军备,以确保前线争战无虞。
还说曹沫,乃曹刿之子也,以勇力闻名于世,鲁公姬同喜之,遂使之随父从军锤炼,及后争齐战宋,无不奋勇当先,立下赫赫战功,如今已然成为鲁室一员骁将。
时过旬日,遂邑告急,鲁将曹沫受命整军出征,昼夜急行军,刻日即抵遂邑。
不及休歇,鲁将曹沫紧随遂候虞熹登临城头查视敌情,只见齐军兵分三面围定遂城,不分时段轮番上阵抢城,亏得遂邑古城坚韧不拔,方得抵住齐军整十日猛攻,一直守到鲁室援军到来。
观之半晌,鲁将曹沫一时也无良策退敌,好在遂邑粮草颇丰,坚持十天半月不成问题,且鲁军匆忙赶来,亦需时日休整,由是与遂候虞熹商定,暂时仍以踞城坚守为上,随之细察齐军动向寻其破绽,而后伺机破敌。
果不其然,十数天攀城作战,齐军疲态尽显,锋芒不再,还观鲁军居城养精蓄锐,兵锋正盛。
谓之此情,鲁将曹沫大喜,决意趁齐军轮换之时,领军突出与之决战。
打定主意,入见遂候,遂候虞熹则忧日:“将军此举是否过于冒险?齐军与我争战多日,想必所携粮草已然不多,我等只需坚守待变,彼之粮草耗尽,必自退也!”
鲁将曹沫举手弗言道:“遂候此言差矣!拒守退敌,只是偏解,致齐勿再犯遂,乃是正义。何以成事?便要主动出击,将其彻底击溃,令其知我顽勇不可欺,从此不敢予我用兵,遂方安也!”
遂候虞熹拗其不过,遂应其出战之请,己则领得本部兵马镇守遂城。
午后申时,乃人最为困顿之时,恰又遇得齐军此时换阵,鲁将曹沫趁势领军冲出,寻敌决战。
殊不知,此乃齐军诱敌之计,自鲁将曹沫领军入遂,右相鲍叔牙深知破城已然无望,遂着三军减缓拔城攻势,意即诱敌出城决战。
而见鲁将曹沫携军冲出,右相鲍叔牙心中暗喜,遂令前军暂停攻城,撤退十里待战,而后军林中万余伏兵,早已等候多时矣!
鲁将曹沫从军多年,亦非等闲之辈,追出数里,而见齐军溃退之时,行伍整齐划一,车同轨,旗飘扬,金鼓抑扬顿挫,遂擎剑在手,急令三军止行,观之片刻,一声令下:“退!”
方才下令疾追,继而又令速退,三军将士茫然不知所措,然将令难违,当即后军变前军,调转马头急退。
虽有鲁将曹沫察情及时退兵,而使鲁军未入齐军伏击圈,然齐室伏兵跃出于后紧追,亦使鲁军措手不及,留下千余将士遗体。
见之鲁军败退归来,遂候虞熹急令开城迎进,两厢入见,鲁将曹沫愤而拍案,叹日:“悔未听从遂候之言,致有今日之败,我之罪也!”
遂候虞熹慰言道:“将军无需太过自责,好在将军明察秋毫,及时止步退兵,未致过大损伤,遂邑还在我手,以我现有兵力,拒敌于城下,当无难事,敢请将军励精更始,领之我等御敌!”
鲁将曹沫起身整饬盔甲,拱手愧言道:“遂候所言甚是,且领卑职上城视敌!”
遂候虞熹恳首默语,转身行出头前带路,鲁将曹沫紧随其后。
不多时,二人同临城头,自上而下视之,但见齐军三面围定遂城,一如从前,然似乎并无进军抢城之意。
有鉴于前者轻敌之过,鲁将曹沫不敢大意,遂令三军严加戒备,紧盯敌军动向,不得有丝毫懈怠。
两军如此僵持得整整一夜,次日清晨,伴随雄鸡唱晓,齐营传来阵阵钲声,只见齐军望北有序而退。
谓之齐军退兵,遂邑鲁军大声欢呼,唯见遂候虞熹忧心忡忡,侧首望向鲁将曹沫问日:“齐军有备而来,誓取遂邑,岂能如此轻易退兵?”
鲁将曹沫大笑宽慰道:“定如遂候所料,齐军粮草耗尽自退矣!卑职这便领军随后掩杀!”
遂候虞熹伸手拦道:“寡人心绪不宁,恐有不详,将军切莫轻出,敌自退去便好!”
闻其所言,鲁将曹沫只得抛却追击之念,亟令三军坚守待战,以防齐军突回抢城。
至夜,见之齐军并无回军迹象,鲁将曹沫顾左言道:“遂候多虑,齐军当真退矣!”
遂候虞熹垂首叹道:“但愿如此罢!”
连日无眠,鲁将曹沫睡眼惺忪,亟待将歇,守城将士亦已是精疲力倦,急待休整,鲁将曹沫遂将三军撤下,除却值守甲士,余皆还营休歇,以期次日班师回朝,不期此举又中齐军之计也!
齐军退去,乃是鲁军回防,破城不得,右相鲍叔牙有意为之,意即惑敌松懈斗志,以便突击袭取遂城。
及夜,闻得哨探回报鲁军迹象,右相鲍叔牙随即命军还师,人含草,马衔枚,直奔遂城。
时及夜半子时,月隐无光,烛火无明,齐军还至遂邑城下,鲁军尽皆处于酣睡之中,右相鲍叔牙一声令下,齐军复起,拍马舞刀直向城中杀去。
鲁军无防,不及一个冲锋,齐军即将城门攻破,随之涌入城中,鲁将曹沫于睡梦中惊醒,闻得城中杀声四起,不及束冠着履,抄起兵刃盔甲,即向门外走去。
方行至门厅,即遇遂候虞熹为众护送前来,鲁将曹沫急忙问道:“何来喊杀之声?”
遂候虞熹砸拳顿足惊恐道:“齐军入城矣!”
鲁将曹沫抚其肩安抚道:“遂候莫慌,且随卑职前往查视一番!”说罢,着盔登履,领头行出。
众人出得府来,登高视之,只见城门洞开,齐军不断涌入,城中已是火海一片,哭喊之声不绝于耳,犹如人间炼狱。
见之此景,众皆心惊胆寒,哆嗦不已,遂候虞熹立其身后,轻言道:“将军圣仁,望施援手,救这一城百姓!”
望之满城烈火狼烟,齐军如猛虎搏羊般逢人便杀,救人谈何容易?鲁将曹沫自知无能为力,由是良久无言,末了转身言道:“卑职誓死护送遂候出城!”说罢,与之擦肩径直离去。
不多时,鲁将曹沫还转,拾来些枯草干材,燃起一堆篝火,远处望去直如黑夜中一盏明灯,紧随之又将“鲁”字大椽旗竖立火前,此举意在为城中鲁军指明方向,述诸主将尚在,速往集结。
见之此景,鲁军士气瞬即高涨,争先恐后奔往篝火处,众亦深知,到得篝火之下,方有一线生机,困于城中,必死!
半个时辰后,“鲁”字大椽旗下会集得八千余鲁室精兵,鲁将曹沫谓众言日:“遂邑城破,皆因我等护城不力,及今唯有决死一战,护得遂候及朝中要员脱离险境,方得将功补过,不惧死者,随我迎战齐军!”说罢,旋即转身,提枪上马。
战则有损,众人尽知,然要此时离队,势必生而无望,更落得畏死潜逃骂名,反不若与敌一战,争得生途,由时众将士豪气顿生,齐言道:“属下愿往!”
闻之此语,鲁将曹沫心中甚慰,当即一声怒吼,令日:“杀!”说罢,纵马挺枪,一跃而出。
余皆紧随其后,将之遂候虞熹及一班朝臣护在当间,寻道往南而走。
见之鲁军集结突围,右相鲍叔牙自无放虎归山之意,极力使军前往拦截。
而鲁将曹沫以勇力著世,并非浪得虚名,路遇齐军无一拢得其身,鲁军士卒见此受励,亦是奋勇当先,无不与敌舍命相搏。
与敌鏖战数个时辰,终得冲出遂邑南门,虽有死伤,然近五千鲁军甲士得以逃出升天,遂候虞熹及朝中大员无一损伤。
疾驰五十余里,见后无兵追来,方才止步稍歇,遂候虞熹缓步行出,瘫跪于地,北望泣日:“百年古城,毁于一旦,千年宗祠,毁于我手,寡人万死难赎其罪!”
见此,鲁将曹沫心中充满愧意,悲愤万千,乃行将上前,跪地请言道:“今见遂候无恙,卑职已无牵挂,敬请遂候带话鲁公,遂邑失之我手,卑职誓将夺还!”说罢,起身转回,复又提枪上马。
众将士围将上前,鲁将曹沫挺枪感言道:“遂邑沦陷敌手,本将无颜复见山东父老,有承我之志者,随我还军杀回,誓护疆土!”说罢,纵马而去。
有响应者两千余众,紧随其后复奔遂邑,余部则护送遂候虞熹等逃奔曲阜而去。
因之敌我悬殊过甚,鲁将曹沫集两千兵马,合攻一门,齐军仓促迎战,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。
话说右相鲍叔牙志在遂邑,谓之鲁将曹沫突围逃脱,亦无追击之意,正自灭火安民,不想其竟还军复夺遂邑,连忙登城察视。
见之鲁军不过区区千数人马,右相鲍叔牙仗己势众倒也不惧,然对敌将胆气尤为敬重,竟敢以数千之众,敌齐数万大军,且失之天时地利,生而复还争夺失地,如此忠勇之人天下少有,由是起意见其一面,遂令三军活擒敌将。
而鲁将曹沫并一众鲁军将士,早已置生死于不顾,心中唯有遂城,是以奋勇杀敌一往无前,齐军一时竟难抵敌。
鲁将曹刿倚己武艺精湛,并兼英勇无畏,更是数番登上城头,纵枪以一敌百。
右相鲍叔牙谓其勇猛,更是有意将其招纳为齐所用,遂令全军压上,务要将其生擒。
血战半个时辰,鲁军寡不敌众,两千将士尽皆战死,仅余鲁将曹沫一人挺立城头。
见得齐军复又围将上来,鲁将曹刿满身血污柱抢而立,侧首望之城下同袍尸首泪溢双目,柔言空望道:“生,不能付诸汝等富贵!死,不能捎带汝等还乡,本将羞愧无能!然我定为汝等讨回公道,慰众死得其所!”说罢,弃械投降。
见此,齐军方敢拥上,随即将其捆缚,押解至右相鲍叔牙座前。
两两相见,良久无言,末了,右相鲍叔牙倾身言道:“将军忠勇,本相敬佩,鲁候昏聩,未得善用志士,若得投诚效齐,本相保汝盖世功名!”
鲁将曹沫愤哼一声,侧首不语。
右相鲍叔牙神色自若,淡笑数声续言道:“无需即回,将军且自省之!”
闻言,鲁将曹沫回首厉言道:“士可杀,不可辱,鲁无叛变之臣!君若有心,许我死前得见吾君一面,死而无憾矣!”
右相鲍叔牙谓之笑而不答,即命甲士牵下监押,值此忠职之士,至死还念君恩,万难招为己用,满腹好才之心终是错付矣,然其仍为鲁之重臣,留之为质或可为邦交所用。
是夜无话,时至次日午时,齐军整装待发,右相鲍叔牙现身阵前,授命三千精兵留守,余部随其班师凯旋,鲁将曹沫陷身囚车,亦在列内。
行不多日,即抵齐都临淄,还军归营,右相鲍叔牙即携鲁将曹沫入宫朝见齐公。
入见礼毕,不待开口,齐公姜小白大喜道:“鲍相伐遂,旗开得胜,为我大齐开疆拓土,劳苦功高,谨受寡人一拜!”言讫,抱拳拱手,躬身即拜。
见之此景,右相鲍叔牙深感惶恐,连道不可,然见难抑齐公感激之情,是以随之跪倒于地还施大礼,回言道:“君上折煞臣也!”
齐公姜小白笑颜上前将其扶起,请座看茶毕,进而问日:“鲍相此行伐遂,听闻另有所获,可有此事?”
右相鲍叔牙拱手上言道:“不敢欺瞒君上,此行除得遂邑外,另擒获鲁将曹沫,业已押至殿外,听候发落!”
齐公姜小白大赞其韬略无双,并悦言道:“即为鲍相所擒,卿自行处置即可!”
右相鲍叔牙拱手礼言道:“多谢君上!臣谓其忠勇,曾有意劝降之为我所用,奈何其忠职事主矢志不渝,遂转念想道用于邦交之途!臣意,鲁今较齐虽弱,然欲使之社稷倾覆,齐乃无为,还当邦交和鲁,使之无由复取遂邑,方为安邦定国长策!”
齐公姜小白点头示可,言日:“鲍相言之有理,卿欲何为?”
右相鲍叔牙献言道:“臣意释囚示好,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,鲁室无由与我为难,定允之!”
齐公姜小白挽袖托臂,拇指翘竖大喜道:“鲍相高论!寡人已为鲍相置下庆功宴,今且随我赴宴!”说罢,扶其肩胛便往外走。
是夜,临淄灯火通明,军民同庆,好一派欢腾盛景。
还说鲁室,遂候虞熹得之众军士护送行抵曲阜,得见鲁公姬同,当即掩面泣日:“寡人无能,遂邑无守,更使得将军为齐所获,敢请赐罪!”
鲁公姬同恨日:“罪者,齐也!”言讫,随着持从引其退下。
遂候虞熹含愧数回首。
待其退去,鲁公姬同斥日:“谁人予我复取遂城!”
大夫曹刿当即行出,上言道:“臣子无能,其所遗失之地,理当由臣予以取回,臣请为将,复取遂邑!”
见此,司寇臧辰行出谏道:“君上息怒,齐将入遂,必有防备,待之细查过后,方可用兵,而将军之子曹沫,乃鲁之勇士也,失之可惜,当务之急,乃是予齐归还!”
鲁公姬同侧首问日:“大夫之见若何?”
大夫曹刿面色不改,镇定自若道:“生死有命,此子该有此劫,是生是死,皆看造化,只等君上一声令下,臣则即刻出兵遂邑!”
谓其大义灭亲之举,鲁公姬同软下心来,叹言道:“曹沫,将军之子,寡人肱骨之臣,誓予齐人送还,便着司寇臧辰操办此事!”说罢,即令退朝,转身退去。
朝后,得君授命,司寇臧辰四下搜罗奇珍异宝,以备使齐赎人,正待起行之时,不料齐室先行致书曲阜,邀请鲁公姬同行赴柯邑会盟,并将释还鲁将曹沫。
初时,谓齐强横,鲁公姬同并无与齐盟谈之意,司寇臧辰数番上谏,或言和齐之利,或言父子同心,方使得鲁公姬同信念转变,应允赴柯。
冬十月,鲁公姬同摆驾赴柯。
两君复会,感慨万千,恩怨情仇一同涌上心头,即为和盟,遂不便恶语相加,除此又别无好说,自始至终,两君无得多言。
盟典晚宴之上,酒过三巡,齐公姜小白随即使人请上鲁将曹沫。
过不多时,鲁将曹沫行出,其已卸下戎装,换得一身素服,较之从前略显消瘦,然则精神抖擞。
入得厅堂,鲁将曹沫移步先至鲁公案前,叩首三拜,不予答言,起身即又行至齐公案前,拱手礼言道:“拜君释身,借酒一樽,铭感厚恩!”
齐公姜小白赞其知礼,随之侧身为其取酒,趁之此时,鲁将曹沫于袖取出一柄匕首,直抵齐公姜小白脖颈。
见此,众皆惊呼,齐公姜小白直面鲁将曹沫,缓缓抬正身躯。
鲁将曹沫面不改色,进而缓步移致齐公身后,恶目视众,无人敢进。
右相鲍叔牙护主心切,急步行出,扬臂指日:“本相予汝复见鲁君,汝怎可忘恩负义也?”
鲁将曹沫回日:“鲍相高谋,三败君手,卑职无怨,然失遂邑,有负君恩,誓死索还,以承君命!”
齐公姜小白随言道:“可知欺君乃是死罪!”
鲁将曹沫豪迈大笑道:“愿君切莫食言,否则曹沫做鬼,亦将寻君索命!”说罢,收刀行出。
众人目光不离其身,但见鲁将曹沫复回鲁公姬同案前,跪拜道:“卑职不辱君命,遂邑复归鲁矣!”
鲁公姬同连忙将之扶起,即见鲁将曹沫取酒一樽,回敬齐公日:“齐鲁成盟,兄弟之邦,望君再莫相欺!”说罢,一饮而尽,进而抄起匕首,倒转匕刃,刺入腹中,旋即倒地毙命。
见此一幕,众皆惊叹,鲁公姬同侧首不忍观看,齐公姜小白则滞目紧望曹沫尸身,敬恼交加。
好好一席盟典盛宴,竟而变做一出闹剧。
还都临淄,齐公姜小白大怒,欲爽其约,左相管夷吾紧言谏日:“此举不可!夫贪小利以自快,弃信于诸侯,矢天下之援,得不偿失,亟当与之!”
齐公姜小白无以反驳,乃从左相管夷吾之言,将之遂邑复还予鲁。
书至末尾,鲁将曹沫如愿取回三战所亡之地,进而名留清史,后人记言:恩仇铭心间,曹沫闹盟宴,手捧三尺剑,千军莫能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