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8章 晋乱弑族亲 鲁水祀天地 (第2/2页)
晋公姬诡诸随言问道:“如此,卿将何以处之?”
大夫士偃诚言道:“致虚守静,因势利导。敌不知我而我知敌,或守如处子,或劲如脱兔。善度势者乘敌之隙,不善度势者示敌以隙。知其心,度其情,察其微,则见其势矣。”
晋公姬诡诸命道:“但请详言应对之策!”
大夫士偃回命道:“去富子,则群公子可谋也!”
晋公姬诡诸迟疑道:“如此,寡人可安矣!”
大夫士偃直言回道:“非也,此策仅能应对一时,暂解众公子之围!”
晋公姬诡诸复语道:“卿意乃是众公子仍有复逼寡人之时,可有一劳永逸之法!”
大夫士偃当即回道:“天无恒常,时无恒势,一劳永逸之法,未尝闻也!”
晋公姬诡诸愤道:“吾将坐以待毙耶?”
大夫士偃慰道:“不然,观其变而待其势,知其雄而守其雌,疲之扰之,然后可图!”
晋公姬诡诸自恃道:“不可乘势永除后患耶?”
大夫士偃驳道:“贸然问罪众公子,恐失民心,势不可为也!”
晋公姬诡诸颓言道:“众公子为患,除而不得,禁而不止,寡人就任其摆布耶?”
大夫士偃为之壮言道:“见宜远而识宜大,谋宜深而胆宜壮。军无威无以立,令无罚无以行。威慑之,智取之,胆胜之,则何敌不克,何坚不攻?正胜邪,直胜曲。浩然正气,而奸佞折。众公子必无能为祸君上也!”
晋公姬诡诸欣慰道:“得卿此言,寡人心安矣,籍去富子,尔试其事!”
大夫士受命而出,不多时,便移步至宫门处,抱臂而立,谓众公子言道:“汝等竟要跪至何时?”
富子济众公之附和言道:“妖后不除,至死不起!”
闻得此言,大夫士偃拱手敬上道:“君上有命,使我前来调和,主事者,上前答话!”
富子旋即起身向前,应言道:“有话可与我说!”
大夫士偃亦不掩饰道:“汝等传言君后骊姬是为妖后,可有真凭实据!”
富子愤言道:“君上伐骊,堪将灭骊永除祸患,而见骊女骤然降晋,若说腹无图谋,我是不信!国仇家恨当前,其必乱晋!”
大夫士偃啧啧领语道:“天下至毒,莫过于谗。谗犹利器,巧言蔽之,犹似万马千军,于君心坎踏过,吾谨为君感到心痛矣!”
富子怒而急道:“我之所说,皆为耿直忠言,为国为民,天地可鉴!”
大夫士偃亦指而怒道:“汝今并无半点实证,竟而指认君后有乱晋之想,还敢说不是谗言!”
话不投机半句多,富子拂袖冷哼一声,不复相语,背身而对。
大夫士偃即谓众公子言道:“谗者,小人之故伎,口变淄素,权移马鹿!富子今日吠言,逞口舌之利剑,毁万世之基业,众公子直要相随耶?”
见其歪曲事实,富子自证道:“妖后乱晋,我等谏君清政,匡扶社稷,何谓我等毁万事基业?且众公子自发而来,非为追随在下而来,即谓在下所言非虚,令人信服也!”
大夫士偃巧言驳道:“诬之以虚,加之以实,置君后于不义;构之以实,诱之以过,陷君后于不忠。宣言于众公子,宜乎不着痕迹,此乃富子之能也!”
暨闻此言,富子怒而转身,瞠目直视其面道:“诡辩之言,汝莫要血口喷人,诸君莫要轻信!”
大夫士偃罔顾其言,续谓众公子言道:“君后骊姬入晋,随身所带唯有一侍女也,其有何能乱晋耶?其入晋宫,除却与会君上,不曾出得寝宫半步,更不曾与朝臣言得一语,吾未窥得君后有何害晋之心!富子而今随口毁誉,浮石沈木,奸邪相抑,以直为曲,实乃是大不敬也!而众公子之患,在于信谗,信谗则制于人,宜明察之。然此事虽君子亦不免,偶受蛊惑,偿有之事,知而诫之,善莫大焉!臣以为,苟存江山社稷于心,亦不可行小人之事,望众公子自省!
此言一出,众公子面面相觑,进而陆续起身,谨待下言。
大夫士偃进而续言道:“小人之智,不可谋国。尽忠事上,方为正途。众公子皆乃君子,今近小人,行小人之事,宜慎之!”
闻罢此言,众公子尽去,唯留富子一人滞立当场。
富子怒而亟欲施恶,大夫士偃即著甲士出,羁富子而去之。
不多时,大夫士偃羁押富子,复面晋公。
飨礼毕,大夫士偃谓上复命道:“臣惶恐,众公子之围已解,首富子,缉拿至此,请君发落!”
得见君上,富子胆气骤升,强谏道:妖后惑君,谨请祛之,若不然,骊戎代晋,时之不远矣!
晋公姬诡诸随言斥令道:“竖子休要狂言,将其押监侯审!”闻言,两甲士随即将其押出。
见君罔顾谏言,更要问罪于己,富子挣而怨言道:“庸君误国,晋将亡矣!”
喧则喧矣,然则无人应言,时过一刻,廷前复归宁静,晋公姬诡诸进而济言问道:“富子名誉桓庄两族,敢问大夫如何处置!”
大夫士偃回道:“仗权御臣,以观后效!”
晋公姬诡诸摇首无奈道:“寡人不解!”
大夫士偃少惊道:“君上乃就权术一途毫无所知耶?”
晋侯姬诡诸不愠道:“寡人惟书治国之策,不好挟势弄权,汝有高见,不妨直言!”
大夫士偃辩道:“谓友自当推心置腹,谓敌则需权术相谋,而今乱世当道,敌多于友,权术亦乃治国一途也!”
晋公姬诡诸心悦诚服道:“寡人谨受教,敢请大夫教我!”
大夫士偃直言回道:“权术一道,悟道不易,善察者明,慎思者智。诱之以计,待之以隙。不治狱而明判,不用兵而夺城,非智者不可为也!”
晋公姬诡诸敏而求学道:“大夫所言太过深奥,不若以富子之例为孤详解之!”
大夫士偃躬身受命,随言道:“夫欲行一事,辄以他事掩之,不使疑生,不使衅兴,此即瞒天过海!以今富子为例,聚众犯上为君羁押,然迫于桓庄两族之势,不可胡乱惩之,然若不施以处罚,又恐群臣效仿,辱没君威,可谓进退维谷,籍此施行满天过海之术,则可两全其美也!”
晋公姬诡诸诚请道:“愿闻大夫高论!”
大夫士偃续言道:“骊人并入晋地,现驻守于晋地边界,可使富子为参军,发配姬骊邑监军,如此可得两全其美也!于桓庄二族而言,乃君上重其言,任用富子监视骊民,于君上而言,乃是利用骊人看守富子,左右皆予君上有利,如是为瞒天过海也!”
闻言,晋公姬诡诸赞道:“好一个瞒天过海,夫子大才也!”
大夫士偃躬身礼谢,晋公姬诡诸续问道:“然谣言不断,众公子仍有复起之象,做难孤与爱妃,大夫可有良策解孤之危耶?”
大夫士偃紧言回道:“事有不可拒者,勿拒!拖之缓之,消其势也,而后徐图!”
晋公姬诡诸不解道:“何意?”
大夫士偃抱臂胸前,敛颜回道:“空穴来风,流言不会凭空而起,其后必有原因,真未明之前,君当以静制动韬晦待时,不可急于问罪众公子!”
晋公姬诡诸忧郁道:“若此,众公子复围宫门,强谏寡人,则当如何是好!”
大夫士偃直面献言道:“可使权驭之,而与众公子争势,假神鬼以立威,而人莫辨真伪,伪称天命,其徒必广!将计就计,就势骑驴,诡之异之,以伏其心,即可平众公子之患也!”
晋公姬诡诸折袖随言道:“如此便依卿言,孤闻此番众公子围门逼宫,富子为首,游氏二子副之,此二人不除,寡人难安,卿有何策可除?”
大夫士偃急而谏道:“君上不可莽撞行事,无由斩杀游氏二子,必将激使众公子惧而逆君,其后患无穷也!”
晋公姬诡诸轻言应道:“寡人亦知不可轻杀二人,这不问计于大夫耶!”
大夫士偃乃放心道:“意欲取之,必先纵之;意欲除之,必先骄之,然后乘其势,籍可问罪游氏二子也!”
晋公姬诡诸从言问道:“其仰桓庄二族之势,若得桓庄二族护短介入,则游氏二子杀之难矣!”
大夫士诡自信道:“无妨!敌强则弱之,敌实则虚之。弱之虚之,不我害也!偷梁换柱,移花接木。妙手空空,弥祸患于无形。釜底抽薪,上楼撤梯,虽曰巧智,岂无大谋?人构我,我亦构人。以彼之道,还施彼身,反客为主,后发制人!其可借手君上摒除骊姬,我亦可借桓庄二族之力,剪除游氏二子!”
晋公姬诡诸赞道:“好计谋,何以能成事?”
大夫士偃躬身回道:“必欲使人为某事,威逼之,刑罚之,利诱之。由远及近,从小至大,循序渐进,然后可用!此事交由臣办即可!”
晋公姬诡诸悦而当堂授命,大夫士偃受命而出。
大夫士偃还府稍事准备,进而大摆酒席,宴请桓庄二族众公子,除却游氏二子。而见大夫士偃有请,谓其名士之衔不好相拒,众公子遂应约赴宴。
酒过三巡,大夫士偃叹道:“吾谨为晋忧心也!众公子本可助君暨,而今与君辜生隔阂,君前无人敢用,晋将难矣!”
众公子中有不平者奋言道:“我等亦不愿至此,只是妖后害晋之言传于坊间,我等是为社稷故,方才围宫强谏,君若怨我,我亦无悔!”
大夫士偃摇首叹日:“愚也!”
不平者怒道:“大夫欺我耶?”
大夫士偃随即铿锵道:“此必馋言也,原由我已予众人讲过!”
不平者继又不忿道:“我等怎知谗言与否,敢问如何甄别?”
大夫士偃教道:“夫物必先腐而蠹生,事必有隙而谗起。察其由,辨其伪,除其隙,谗自止矣!”
另起一调和者接言道:“事已至此,悔之不及,还请大夫授我职事之法!”
大夫士偃顿而回道:“便问众公子,愿为愚忠者,亦或愿为机智者!”
调和者随言问道:“两者有何区别?”
大夫士偃执箸点道:“愚忠者,不必说矣,诸君所为即谓愚忠,只知进忠职事,不懂变通,事倍功半,结果往往亦是适得其反!”
调和者继又问道:“何谓机智者?”
大夫士偃举樽阅道“身之存亡,系于一旦;国之安危,决于一夕。唯智者见微知著,临机而断。因势而起,待机而变。机不由我而变在我。故智无常局,唯在一心而已。识此途者,即谓机智者!”言讫,自饮一樽。
调和者恬言道:“还是不懂!”
大夫士偃落停箸,以手撑膝正色道:“简言之,机者变也。惟知机者善变。变则安,不变则危。汝等危将及身矣!”
调和者惊问道:“我等危从何来?”
大夫士偃直言不讳道:“汝等不分青红皂白,围宫强谏,籍让君上颜妙扫地,今日君上虽未予众问责,然这份怨念种下,怕是众公子亦难再有安宁之日矣!”
众公子请言道:“吾等愿为机智者!请君授我应对之法!”
大夫士偃欣慰道:“善哉,众公子皆人杰也!知机者明;善断者智。势可度而机可恃,然后计可行矣。处变不惊,临危不乱。见机行事,以计取之,此乃大将之风也。吾已化解之法,便看汝等愿为否?”
其有身份尊贵者,起身礼请道:“敢请大夫示下!”
大夫士偃笑而施工谋道:“危在我,而施于人。故我危则人危,人不欲危,则必出我于厄难!”
尊贵者懵然还请道:“还请大夫明言!”
大夫士偃亦不讳言,直言道:“意在危加君上!达成众公子危,则晋危,晋危则君上危,如此君上还能做难众公子否?”
尊贵者悦颜问道:“我等如何行事?”
大夫士偃环众一圈,进而教道:“亟当与君言好,复为君上重用!试想,众公子各职一事,掌晋室命脉,众公子落,则晋落,晋落则君危,君上倚众还来不及,何敢衅众之罪?”
尊贵者继又问道:“何能复得君上重用耶?”
大夫士偃淡笑道:“今日宫闱之乱,首恶富子为君缉拿,后供言乃是受游氏二子指使,由是君上深患之,若得众公子为君剪除游氏一族,君上必当谨念众公子除叛之功,进而委以重任!”言讫,托言不胜酒力,起身先行退去,滞留众公子于堂面面相觑,
十数日后,群公子谋而弑杀游氏之二子,并诛其全族,继而报功于大夫士偃。
功成一半,大夫士偃大喜,遂复宴众公子。
席始,大夫士偃举樽相敬,礼言道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吾谨为众略感欣慰!”言讫,众人共饮一樽。
其中尊者问道:“如此我等能否复得君上重用?”
大夫士偃笑道:“事上宜诚,诚则无隙,故宁忤而不欺。不以小过而损大节,忠也,智也!吾相信君定会体恤诸君用良苦也!”
尊者进而立言道:“我等谨愿不欺君,亦不辱君,勉君以体恤,谕君以长策,称孝于天下。荣辱与共,进退以俱,上下一心,佐君之事!”说罢,举樽相敬。
大夫士偃与其共饮一樽,进而落杯一声叹息。
众公子见此不知所以,尊者继言问道:“大夫面显忧色,乃是我等行事还有不周之处?”
大夫士偃当即挥手释言道:“非也!乃是君上授我聚地筑城要事,然吾尚无合适人选使成此事,故一时失态望见谅!”
尊者笑言道:“此等小事,从工部抽人使成即可,大夫多虑也!”
大夫士偃旋即面色凝重道:“为上计,不以小惠,而以长策。小惠人人可为,长策非贤者不能为之。故事之以谀,不如进之以忠。助之喜,不如为之忧!”
尊者随即会意道:“思上之所思,而虑其无所思;为君谋利,不如为君求安。思之深,而虑之远。锦上添花,不如雪中送炭。我等愿往!”
闻得此言,大夫士偃执樽礼言道:“如此,我谨敬谢诸君!”言讫,众人举杯共饮。
不过半月,众公子尽皆迁往聚地处事,因知筑城时长,是以更将桓庄两族亲眷全数迁居聚地。
谓此,大夫士偃复告晋侯:“可矣,君无患矣!”
晋公姬诡诸不解道:“何患无矣!”
大夫士偃回道:“桓庄二族之患也!”
晋公姬诡诸续问道:“何解?”
大夫士偃释言道:“臣已施计拢聚桓庄二族于聚地,君上只需师出围聚,一战可定桓庄之患也!”
晋公姬诡诸大喜道:“大夫高谋,事成之日,寡人即授大夫大司空,更好辅佐寡人!”言讫,君臣二人相视大笑。
冬,晋公姬诡诸秘密举师围聚,尽杀群公子,可怜众公子死亦不知何所谓。
半月后,晋公姬诡诸携师凯旋,随之悦而大摆庆功宴,犒赏三军。
席后,大夫士偃与之晋公姬诡诸独处一处,遂乘兴谏言道:“乱德则贤人去,失政而小人兴。如此国则殆,君当戒之!”
晋侯姬诡诸轻言道:“卿谊之君后骊姬乎?”
大夫士偃礼言道:“美色置于前而心不动者,情必矫也。然好色不如尊贤。近色而远贤臣,智者所不为也!”
晋公姬诡诸驳道:“妇人而已,寡人自有分寸!”
大夫士偃回问道:“谁言妇人柔弱?一颦一笑,犹胜百万甲兵!智者借色伐人,愚者以色伐己,君当鉴之!”
晋公姬诡诸愠道:“骊姬真事我,岂有私心!”
大夫士偃戒道:“色必有宠,宠必进谗,谗进必危国。然天下之失,非由美色,实由美色之好也!借美以藏其奸,市色而成其谋,千载之下,绵绵不绝,祈君详审之!”
晋公姬诡诸不奈道:“有卿诫之,寡人无忧也!”说罢,起茶送客。
谓此,大夫士偃亦不便多言,遂告辞而去。
至此,戎女骊姬首谋得逞,大夫士偃初出见功,初次交手可谓不分胜负,欲知后情如何,且看下章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