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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 第 23 章

23 第 23 章 (第2/2页)
  
  房间太过昏暗,姜云婵看不清那人容颜,可她闻得到血腥的空气里丝丝缕缕的桃花香。
  
  “淮郎!真的淮郎!”
  
  姜云婵瞳孔放大,拼命用身子撞着门,一下一下,一次更比一次重。
  
  终于,把那残破的门框撞开了。
  
  她扑上去,跪在草榻边,剥开男人脸上的头发。
  
  男人唇瓣干涸起皮,嘴角都烂了,面上灰尘斑驳,只眼尾一颗美人痣能辨出他的身份。
  
  “淮郎,你醒醒!”姜云婵一边用绢帕擦拭他的脸,一边凄凄切切地唤他。
  
  可顾淮舟没有任何反应,连呼吸都快断了一般。
  
  姜云婵心疼的泪眼涟涟,泪珠儿滴滴落在草榻上。
  
  “姑娘,现在还不是伤怀的时候。”夏竹上前拍了拍姜云婵的肩膀。
  
  姜云婵缓过气儿来,定了定神:“你快去找大理寺卿裴大人!”
  
  这位裴大人裴严为官三十年公正严明、秉公无私,是京城人人赞誉的清官。
  
  而且他还是顾淮舟的顶头上司,姜云婵筛选了个遍,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主持公道了。
  
  “奴婢这就去!”夏竹一路避开众人,飞奔着去寻裴严了。
  
  夏竹找到裴严时,裴严正要摆驾回府。
  
  夏竹顾不得规矩,气喘吁吁拦在了他面前:“裴大人!顾公子找到了!他就在杏花院!”
  
  “淮舟在此?”裴严大为震惊,愣怔了须臾。
  
  夏竹可不敢耽搁,搀着裴严一边往后院走,一边与他讲了来龙去脉。
  
  “侯府竟然连天子门生也敢囚禁?还有没有王法了?”裴严听得面色发青,“寺丞许冲何在?即刻围了杏花院,办案!”
  
  裴严带着大理寺官差浩浩荡荡,凛然正气往后院去了……
  
  彼时,戏正至精彩处,咿咿呀呀唱着“寿筵开处风光好,争看寿星荣耀”。
  
  观戏台上,谢砚居于太子之右,亦如众星捧月。
  
  刚受了一轮群臣敬过来的酒,正微醺,坐在圈椅上闭目揉着鬓角。
  
  扶苍躬身贴在他耳边道:“方才有丫鬟瞧着二奶奶在园子里逛,不许旁人跟着,很是神秘……”
  
  “由着她玩吧,也掀不出什么乱子。”谢砚并未睁眼,不以为意用手指在鬓角打着圈。
  
  扶苍却迟迟不动,为难道:“方才裴大人派属下来报:夏竹似乎在杏花院发现了顾淮舟的动向!”
  
  谢砚手指一顿,徐徐掀起眼眸,正见下首许冲拱手而立,对着谢砚露出谄媚的笑。
  
  圣上病重,太子登基只在朝夕之间,谢砚坐上一人之下的位置,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。
  
  裴严可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,哪会真为了一个女子,得罪谢砚这位新贵?
  
  扶苍压低声音转达:“裴大人想请示世子,如何处置夏竹这小丫头?要不要……”
  
  扶苍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。
  
  谢砚仍撑着鬓角,漫不经心笑了笑,“原来她近日旰食宵衣运筹帷幄,是为了找顾淮舟啊……”
  
  谢砚淡淡说着,笑意中甚至还带着些许宠溺。
  
  扶苍却急得额头汗珠连连。
  
  囚禁天子门生可不是小事,若再有人添油加醋,一个不慎,脑袋都得掉!
  
  那夏竹姑娘也是个牙尖嘴利的,听闻一路上故意散播消息,恨不得把顾淮舟在侯府的事传得人尽皆知。
  
  “大人,我先去看看!”扶苍扶刀,心里已有了抉择。
  
  “我去!”谢砚起了身。
  
  扶苍拱手拦住谢砚,“大人若去,就更说不清了!”
  
  “我行端影直,怕什么?”谢砚不紧不慢掸掉了衣摆上的灰尘,迈步而去。
  
  许冲迈着小碎步,急急在前引路。
  
  谢砚负手而行,不疾不徐,从戏台到后院转过九曲回廊,颇有闲庭信步之感。
  
  到了假山缝隙处,大理寺衙役把守。
  
  但仍有不少宾客闻讯而来,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张望。
  
  “方才那小丫鬟喊什么?当今状元郎被囚禁在侯府?”
  
  “世子向来恭谦温良,怎么做出这种事?”
  
  “知人知面不知心!天子门生那是皇上的脸面,他们也敢动?定阳侯府接二连三出事,怕是彻底完蛋咯!”
  
  ……
  
  谢砚顿住脚步。
  
  一股威压侵袭而来,众人方禁了声,垂头让开了一条路。
  
  等谢砚走进院子里,各人好奇的目光又偷瞄向谢砚,窸窸窣窣讨论起来。
  
  这阵势,想压也压不住了。
  
  “世子,要不要请太子出手?”扶苍问。
  
  谢砚却未注意到扶苍说什么,只听得房间里凄凄切切的哭声。
  
  “守着门,莫要让人进来。”他眸色一暗,双手推开了柴房的门。
  
  逼仄的房间里,唯一一束天光从门缝透进来,照在瘫软在地的姑娘身上。
  
  谢砚看不见她表情,只见她肩膀颤抖,腰肢虚软靠在草榻上,显然已经哭得无力了。
  
  姜云婵在顾淮舟榻前唤了半盏茶的功夫,郎君没有任何动静。
  
  她心里正火急火燎,扯下面纱,捧着郎君的脸,期期艾艾地道:“淮郎,我是婵儿,你睁开眼看看我啊!”
  
  “不是说过要娶我过门吗?你快睁眼看看我啊!”
  
  ……
  
  一旁看着的裴严听到那姑娘自报姓名,呆若木鸡。
  
  世子身边的舞姬怎么变成他的表妹了?
  
  裴严走到谢砚身边道:“谢大人,若让人知道你身边的女子另有其人,那是欺君之罪,恐怕难办啊!”
  
  “出去!”谢砚淡淡吐出两个字。
  
  明明声音极轻,但又似千钧重,叫人心神俱颤。
  
  裴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,退出去,将门关上了,带走了最后一缕阳光。
  
  那张平日如玉观音般的脸渐次隐匿在黑暗中。
  
  气氛沉郁,空气都稀薄了几分。
  
  床榻上的人忽而一阵剧烈咳嗽,呕出一口血来。
  
  姜云婵赶紧用衣袖帮他擦拭嘴角,帮他抚胸顺气。
  
  她自己也弄得浑身灰尘血污,发髻散乱,耷拉在右脸处。
  
  何其狼狈。
  
  她却浑然不觉,一心一意盯着顾淮舟。
  
  见他嘴唇翕动,忙端起地上的破瓷碗喂到他嘴边,“先喝口水,喝口水就好了。”
  
  姜云婵语不成调,这话不知在安慰顾淮舟,还是安慰自己。
  
  可顾淮舟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,哪能喝水?
  
  姜云婵不假思索端起瓷碗,自饮了一口,就要俯身渡进顾淮舟嘴里。
  
  一只铁钳般的大掌攥住了她拿碗的手。
  
  “妹妹在做什么?”低沉、阴郁、不容置喙的声音,沉甸甸落在姜云婵头顶上。
  
  谢砚虎口收紧,姜云婵手中瓷碗应声而落。
  
  呯嘭——
  
  瓷碗碎得四分五裂,屋子里唯一的水源也没有了。
  
  “你们为何这般对他?”姜云婵胸口怒气升腾,猛地推开谢砚。
  
  顾淮舟肌肤凹陷干瘪,显然很久没人给他喝水吃东西了。
  
  他们何其狠绝,要渴死他、病死他!
  
  姜云婵连连后退,拦在顾淮舟身前。
  
  谢砚跨步上前,拽住了她的手腕,“听话,戴上面纱,先出去!”
  
  谢砚很少用这般严厉的语气。
  
  可姜云婵知道,既然已经被她发现了真相,把事闹大她还有可能带着顾淮舟离开。
  
  若息事宁人,顾淮舟就真的没救了。
  
  包括她自己……
  
  谢砚连天子门生都敢动,处理她不是易如反掌吗?
  
  她没想到人人称颂的世子谢砚,竟是这样一副草菅人命的面孔。
  
  姜云婵脊背发寒,扔了面纱:“我不是你的什么妾室,今日我是姜云婵,是顾淮舟的妻!”
  
  她今天并未穿舞姬的衣物,她穿的是尚在闺阁时的马面裙,只是头发梳成了妇人发髻。
  
  她是以顾淮舟妻子的身份来带走顾淮舟的!
  
  “事已至此,世子不如放我二人离开!若是闹得太难堪,世子恐也难逃一死!”
  
  难逃一死……
  
  姜云婵做这件事的时候,应该就想过他最坏的结局。
  
 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做了……
  
  谢砚眸色一沉,一步步靠近她。
  
  姜云婵连连后退,后背撞到了窗棂。
  
  窗台上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噼里啪啦迸着火花,微弱光自下而上照在谢砚的脸上。
  
  烛光跳跃,半明半灭,叫人寒毛倒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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